19年前,一个没有双腿的女孩坐在篮球里,靠手走过乡间小路,灿烂微笑,她的照片出现在新闻里,感染了无数人,她是“篮球女孩”钱红艳。
她像一只鸟儿,被残酷的命运切断了翅膀,似乎注定要陨落在荒芜中,无法翱翔蓝天。但她没有陨落,而选择凭借天赋和努力将翅膀化为鳍,将自己变成一只鱼,在水中自在畅游。
奥斯特洛夫斯基说:“人的生命似洪水奔流,不遇着岛屿和暗礁,难以激起美丽的浪花。”钱红艳曾被命运捉弄,也终被命运眷顾,她就是那朵美丽的浪花。
噩运席卷钱红艳出生于1996年,家住云南省陆良县,父亲早年在外打工,母亲在家养蚕,家境清贫。钱红艳是家中第一个孩子,从小跟村里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耍,日子过得很快乐。
2000年,4岁的钱红艳在过马路时鞋子掉在了路中间,她反身回去捡,结果一辆车疾驰而来,将她和另一个孩子撞成一死一伤,场面惨烈。
闻讯出门的父亲慌忙抱着起昏迷的钱红艳奔向医院,由于伤情严重,医生为钱红艳做了截肢手术,将她的双腿从根部切除。钱红艳的父母不知道她今后的漫长人生该怎样渡过,常常唉声叹气、以泪洗面。
这场手术几乎带走了这个4岁女孩的一切。髋胯上的丑陋伤口、空荡荡的下体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你跟别人不一样了,你是个没有腿的怪人。
刚出院时,钱红艳备受疼痛折磨,不能久坐,更重要的是她哪里也去不了了,连自理都困难。偶尔看到小伙伴们成群结队地在街上玩耍,她却只能躲在屋子里连门都出不了,愤恨在心中升腾,曾经那个快乐的小女孩变得沉默阴郁。
命运转折无论如何,孩子得出门活动,这是钱红艳爷爷当时的念头,他找来篮球,将篮球剪开,让钱红艳坐进去。有弹性的球形橡胶结构对身体压迫不大,而且行动起来方便灵活,成了这个贫困家庭能为钱红艳提供的最便利的工具,家人又为她做了木质撑手,钱红艳终于以手为脚走出家门。
从此,篮球成了钱红艳的特制"轮椅",她藏好自己的伤痛,回到了校园,回到同学们中间,积极开朗地继续生活。生命待她越是残酷,她越是抗争,越想正常地生活,越是笑靥如花。
2005年,钱红艳的事迹被媒体发掘,受到许多人的关注。采访纷至沓来,"篮球女孩"的感人故事在社会上传开,不少人为之感动落泪,纷纷通过各种渠道帮助她,她的命运也因此迎来了转机。
2007年,公安部为钱红艳提供了一笔治疗费用,送她到北京诊疗。钱红艳在中国康复中心接受了一年的康复训练,康复中心的医生根据她的身体状况为她做了假肢,带上假肢后钱红艳高约1.27米,这是时隔七年她第一次有机会平视同龄孩子。
医院为钱红艳安排了水疗,她泡在偌大的泳池中,感到自由和快乐,因为浮游在水中时,生活中的不便都消失了,她终于跟那些正常人一样了。
在此期间,她遇到了改变她一生的伯乐——张鸿鹄教练。张鸿鹄是有名的残疾人游泳教练,他发现了钱红艳的特别之处——有天赋且坚韧,于是邀请她加入自己创办的"云之南"游泳俱乐部,承诺为她减免一切费用。
一家人商量过后,觉得与其艰难读书后找不到工作,成为游泳运动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便同意了。从此,钱红艳与游泳结下了不解之缘。
运动员生涯钱红艳第一次更换游泳衣时,迟迟没有从休息室走出去。因为泳衣无法掩盖她的伤疤,多年隐藏在篮球中的缺憾在旁人眼中是丑还是怪?她害怕看到别人投来的怪异目光。
但想做运动员这是回避不了的,她必须习惯和自己的伤口和平相处。在父亲和教练悉心说服下,钱红艳最终克服了自己的挣扎,走进了泳池。
钱红艳刚到队里时11岁,表现得十分沉默,谨小慎微,比二十岁的成年人更会看脸色,发现教练不满意她就会主动加重训练,从不抱怨辛苦。这是她悲痛的童年给她留下的阴影,却使得她在训练中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坚韧。
她每天游上万米,训练超过四个小时,没有双腿的劣势使得她必须多练出更强的腰腹力量,在教练的帮助下每天做大量的仰卧起坐,常常练到汗流浃背、爬不起来。在这样顽强的努力下,钱红艳很快就从一个不会游泳的初学者成了一个成绩优异的运动员。
闪耀赛场
2008年,12岁的钱红艳被选入云南省队,2009年,她参加了全国残疾人游泳锦标赛,获得一金两银,一鸣惊人,2010年她再次在全国残疾人锦标赛中夺得三枚银牌。
钱红艳一次次参加比赛、一次次站上领奖台,但小小少女的内心也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期。自从她作为篮球女孩成名之后,新闻采访就追随着她,记者们总是举着话筒问她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十几岁的姑娘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游泳只是因为喜欢,因为热爱,甚至为了生活。梦想对她来说是个太大、太虚无的字眼,她还回答不了。她不敢说自己没有梦想,因为会让帮助她的人失望,但她也不能信口开河,因为要对自己负责。
好在最终她还是找到了梦想,一个标准的运动员梦——参加残奥会。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残奥会上取得好成绩,但有梦想总是件美好的事,为人指引前进的方向。
坎坷沉沦
2011年,钱红艳的爷爷去世了,这给了她不小的打击,以致当年的残奥会她只得了铜牌,也因此与第二年的伦敦残奥会失之交臂。痛失亲人与赛场失意像两记重拳,锤的钱红艳抬不起头来,她曾写道:"我叫钱红艳,我害怕明天"。
赛后,钱红艳休息了半年,家人们欢欣雀跃地迎接她,弟弟们视他为偶像,她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这让钱红艳对自己的成绩尤为失望。但父亲却安慰她说:"你现在的成绩已经比当初预期的好多了,做人尽力而为就好,不给自己留遗憾。"
再起征程家庭治愈了钱红艳的失意,给了她坚定的信心。修养过后,她又回到了训练场,为下一届残奥会做准备。
2013年,17岁的钱红艳收到了一份礼物——北京康复研究中心为她制作的新假肢。带上假肢后,钱红艳身高1.64米,可以靠拄拐行走。医生还专门送了她一套粉裙子,穿着裙子的钱红艳是个明艳动人的大姑娘了,跟父亲拍合照时比身旁的父亲还高上几分。
2014年,云南新闻人物评选中出现了钱红艳的名字,但此时她已变得云淡风轻,被问及对将来的成绩有什么期许时,她的回答是"尽力而为"。
2015年,钱红艳取得了里约残奥会参赛资格,2016年,她在比赛中获得了第九名。2019年天津残奥会中,钱红艳以一银一铜的成绩结束征程。
钱红艳的故事还在继续,除了游泳,生活里的她跟寻常的女孩子一样,偶尔更更微博,偶尔被家人催婚,学一些计算机之类的工作技能,退役后的工作也已有了安排,生活过得怡然自得。
成绩对于运动员重过一切,但钱红艳却在历经风雨后看透了生命的本质。她在一次次比赛中变得愈加平和而坚定,争取成绩之余,她更懂得享受自己热爱的事业。
世界上的噩运是不公平的,不光惩罚恶人,也常常落在一些善良积极的人身上。好在世界上的好运也不公平,偶尔会落在苦难的人身上,矫正那些不公。运气之外,能决定命运的还有努力和选择。
毕淑敏在《女心理师》中说:“命运是残酷和强大的,但你可以顺着命运大致的方向漂流,像艄公坐着羊皮筏子,顺着河道的主流,你会发现自己还有一点小小的力量,可以用手左右船头的方向,偏偏自己的脖子,决定是看河左岸还是河右岸。记着,孩子。你只有这么一点空间和余地,你要锻炼你的手,这样在有可能划水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力量。你要锻炼你的眼力,这样在看风景的时候,才能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