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6月1日傍晚,大渡口万发码头长江段,重庆体育教师王红旭百米冲刺,跃入江中,将两名落水儿童先后托举出水面。最终,孩子获救了,王红旭却被卷入湍急江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次日,他不幸遇难的消息传遍山城。那个笑起来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的老师永远地离开了。亲友了解王红旭,他们知道,如果再来一次,王红旭还是会下江救娃。
2019年10月25日,王红旭曾在入党申请书中写道:愿为人民的利益奋斗终身。他用行动践行了誓言。
王红旭老师生前照。大渡口育才小学 供图 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发
6月2日
搜救艇带回了他,而他却永远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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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日下午,距王红旭跳江勇救落水儿童已经过去了一天。湍急的江面上,数只救生艇仍在全力搜救。16时05分左右,王红旭被搜救上岸,但已失去生命体征。
而此时,许盛林仍不愿相信,那个和他做了9年兄弟的旭哥就这么离开了。
事发当时,他和王红旭在一起,在听到呼救后,他俩一起百米冲刺,一起跳入长江,一起救起了两个孩子,但却没能一起上岸。
回忆事发经过,许盛林仍耿耿于怀。原本,他们3家人是相约去给孩子过六一儿童节。
“具体谁在叫救命,我记不清了,只是本能地朝声音冲了过去。一抬头,发现比我大5岁的旭哥竟然还跑在前面。”许盛林说。
王红旭今年35岁,是第一个跳下江的救人者。
6月的江水依然冰冷刺骨,这大大出乎了许盛林的意料。纵然毫无江泳经验,他依然奋力朝落水儿童的方向游去,而此时,王红旭又赶在他前面,在湍急的江水中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女孩,转手就向他推来。
两名孩童溺水后,人们手牵手施救。视频截图
许林盛回忆,当他抓到女孩后,就奋力游到了岸边,把孩子交给了其他人,再迅速折返回江中。此时,他看见王红旭正在拼命游向第二个落水的孩子。
此时此刻,许林盛的体力开始流失,他感觉到江水总是推着他偏离方向,要拼尽全力才能修正,而水深的地方更是艰难。他事后回想,王红旭那时也是一样的感受。
来不及多想,许林盛拼命向王红旭的方向游去,在靠近后,王红旭又把第二个孩子朝他推了过来。许林盛说,因为即将力竭,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只能靠本能和下意识拉着孩子朝岸边游。
“我把孩子使劲朝前推,然后自己一头扎进水里拼力游了几下。”许林盛甚至想,自己可能回不去了。幸运的是,岸上有一只手抓住了他,把他连同孩子一起拖了上去。这时,精疲力尽的许林盛立刻转头看向江面,发现王红旭已经被江水越冲越远。
“旭哥!”嘶哑着声音一声爆喝,许林盛红着眼睛就往江里冲,想把他的好兄弟拉上岸,但被岸边人死死拉住。
那天夜里,许林盛在江边站了很久,他始终觉得王红旭会回来。在他身边,王红旭妻子和3岁儿子的对话也刺痛着他的心:
“妈妈,爸爸去哪里了?”娃娃问。
“爸爸去救人了。”妈妈哭着回答。
“那我长大了也要去救人。”娃娃说。
被救起的落水儿童。视频截图
6月1日
江水冰冷,他用最后一次百米冲刺诠释了“特别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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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跑得很快,真的像离弦的箭一样。”谭北京说。事发时,谭北京跟王红旭也在一起。他没想到,看向老朋友的最后一眼竟然都没看清,只是手里多了一部王红旭塞过来的手机。
当谭北京回过神,再次捕捉到王红旭的身影时,只见他一下就扑进了江水。几个沉浮后,他就抓起了一个女孩。
“我知道他会游泳,开始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还准备录像。我刚刚录了十几秒,他们就把其中一个孩子救了回来。”谭北京回忆道,女孩获救后,有人在喊“还有一个。”此时,谭北京看见,一个男孩的头在水里起伏。而王红旭一反身又游了过去,抓住了男孩。那时,水面上只能看见男孩的两只手,但王红旭却一直没放弃。“如果他那时放弃了,也许就……”
但是王红旭没有放弃。
为了不让孩子被江水淹没,只见王红旭拼命地把孩子托举起来,哪怕已经力竭,水淹没了他的鼻子,但他依然没有放手,一直把孩子托着前行……
“快点组织人墙!”不知谁喊了一声,江边的数十名群众手拉着手下水连结成人梯,希望可以将水里的人拉上岸。不会游泳的谭北京也是其中之一,他排在人墙的第一个。
“拉我一把!”眼看快游到岸边的王红旭喊了一声,但下一秒,一个浪打来,谭北京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红旭被江水卷走,最终沉了下去……
更让人五味杂陈的是,这一切都被王红旭3岁的儿子看在眼里。“那个孩子就站在江边哭着喊爸爸……”谭北京哽咽着,这位教师父亲用生命给他的孩子上了最后一课:无私、高尚与勇敢。
和王红旭一样,谭北京也是重庆市大渡口区育才小学的老师。7年前,当他第一次结识那位笑起来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的“旭哥”时,就觉得这哥们儿是个好人。
消防员搜救。大渡口消防 供图 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 发
成年人的友谊不会没来由,谭北京和王红旭也一样。那时,谭北京还没有车,当王红旭得知这个同事的家距离自己家仅4公里时,就时常让谭北京搭顺风车。加上孩子年龄相当,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每个孩子爱吃什么,他都记得特别清楚。”
“教材发下来了,只要他看到了,就不会让孩子们去抱,说太重,小孩子抱不动。”
“加完班,我提议大家一起去吃饭,而他却说‘我就吃个面,还要回家看娃娃’。”
……
这就是王红旭,在谭北京等同事的眼中,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好老师、好父亲、好丈夫,对自己的每一个角色,都全心全力。
6月1日那天,他用百米冲刺诠释了一个“好人”,这是一位体育老师的最后一次奔跑,滔滔江水,纵身一跃,依然是为了孩子。
“即使重来一次,他依然会义无反顾地冲过去。”谭北京相信。
搜救人员正在江中搜救。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记者 谢鹏飞 摄
2019年10月
他曾在入党申请书上写下:为人民的利益奋斗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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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红旭离开了,他的生命定格在了35岁。
在大渡口区育才小学,他的工位整洁干净,他写的入党志愿书似乎也在等他归来。
“他是我们学校的入党积极分子,2019年10月就写了入党申请书。”汤秋艳是王红旭的同事,除了教书,她也负责人事工作。她说,王红旭的入党申请书看上去很普通,但他却用最高尚和无私的精神,践行了那句“为人民的利益奋斗终身”的誓词。
汤秋艳一点都不意外王红旭会去救人:“听他爱人说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挺身而出。”
王红旭的爱人曾给汤秋艳讲过,王红旭在大学时期就下水救过人。还有一次假期的时候带着孩子去避暑,在景区里看到有个孩子的头磕破了,他饭都没吃,带着人就去镇上包扎。
王红旭的入党申请书写着:“为人民的利益奋斗终身。”大渡口育才小学 供图 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发
6月2日,得知王红旭遇难后,汤秋艳含泪拿出了王红旭的履历。上面写着:王红旭,1986年12月出生,毕业于重庆师范大学体育教育专业,2009年6月参加工作,一级教师。
而在他的社会关系栏目下,其配偶、父亲和母亲均写着一个同样的词:教师。
身边有很多人不解,为何王红旭那么果断、那么义无反顾地跳下水救人?这一刻,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
或许正如他的好友许林盛最后说的那样:“作为老师,没办法在听到孩子呼救、看到孩子挣扎时无动于衷。这就是老师的使命感吧,旭哥也是一名老师……”
王红旭(右二)和他的学生们。大渡口育才小学 供图 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发
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记者 姜念月 佘振芳 余志斌/文 受访者/供图 林楠/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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