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孤烟
1959年12月,新中国对在押战犯实行第一次特赦。释放的条件除了"改恶从善"这一基本要求外,还有明确的时间限制,也就是必须已经关押了十年。这样一来,1949年12月就成了分水岭,在此之前被俘的蒋军将领就具备特赦的条件,而在此之后的广西、海南等战役中被俘人员,就只能盼着下一次特赦了。
在最终公布的特赦名单中,共有33名战犯,除了溥仪、郭文林、雄努敦都布3名伪满及伪蒙的战犯外,其他30人全是蒋军战俘,其中包括关押在功德林监狱的杜聿明、王耀武、宋希濂、陈长捷、杨伯涛、郑庭笈、邱行湘、周振强、卢浚泉、曾扩情等10个首要战犯。
消息一出来,功德林里炸了锅,不少未获得特赦的战犯表示不服,纷纷表示:这十个人的罪行更大,而改造效果也不见得比那些没特赦的人好到哪里去,凭什么把他们放出去而把我们继续关起来?讨论来讨论去,一些人总结出了规律——谁的官大,谁就先出去?
不过这种说法细想并不对。论职务,王陵基、孙楚、孙渡这些人的官难道小了?王陵基是军阀混战时期就成名的老军阀,军衔上将,当过两个省的主席,在所有战犯中资格最老、官阶最高。孙楚和孙渡分别是阎锡山和龙云的副手,是晋系和滇系两大派的代表性人物,地位也不低于杜聿明和王耀武。再说了,同为黄埔系将领,范汉杰也是"剿总"副司令这样的重量级人物,不是照样没放吗?
那么,为什么这十个首要战犯就能特赦呢?我们一个个来看。
杜聿明是黄埔一期生,军衔为陆军中将,被俘前的职务是徐州"剿总"副总司令。论军衔和职务,他都不是战犯里最高的,把他排在第一位特赦,还是因为他的影响力太大了,是实际上的徐蚌会战指挥者,连主席都亲自给他写了劝降书。再者,他的女婿杨振宁于1957年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国际影响力极大,自然是重要的统战对象。
王耀武是黄埔三期生,军衔同为陆军中将,被俘前的职务是山东主席。论军衔、职务以及军中威望,都和杜聿明平起平坐。他在济南战役中被俘后,立即在广播里发表了反战的讲话,气得蒋氏把收音机给砸了。他在接受改造时态度很积极,各方面表现都很好,算得上"改恶从善"的典范,因此第一批特赦有他,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个表率。
自称"鹰犬将军"的宋希濂,是黄埔一期生中年龄最小的一位,被俘前的职务是兵团司令,陆军中将,也是嫡系中的重量级人物。他参与过江西围剿,曾经和瞿秋白促膝长谈。抗战期间转战四方,基本参与了抗战的全过程,但在解放战争中大多数时间担任后方守备任务,直到蒋军兵败如山倒时才仓促上阵,因此历史罪行较轻。再说他和陈赓等黄埔同学的私交很好,这也是他能够提早特赦的一个因素。
郑庭笈、邱行湘均毕业于黄埔5期,杨伯涛则毕业于黄埔7期。他们都是蒋氏的嫡系,但和杜、王、宋三人相比,属于小字辈,职务和级别都为下属,明显影响力不够。但这三人改造态度很好,例如杨伯涛曾积极给志愿军做炒面,分析美军战术,属于改造表现最好的战犯之一,因此得以提早特赦。
以上六人均为黄埔出身的嫡系将领,而陈长捷和卢濬泉都是地方杂牌军,在这一批战犯中,他们二人最有代表性。
陈长捷是傅作义晋绥军中的骨干,当初之所以死守天津,也是因为执行了傅作义的命令,谁知一转眼傅作义起义了,而陈长捷却成了顽抗到底的死硬分子。为这件事,陈长捷不肯原谅傅作义,而傅作义也感到有愧于他,也在为他四处奔走,最终为他争取到了提早特赦的名额,也算是一点补偿。
卢浚泉来自滇军,是卢汉的叔叔,被俘前的职务是兵团司令。卢汉组织的云南起义影响很大,是起义将领中的代表,替叔叔说话也比较有分量。加上卢浚泉改造态度和表现也非常不错,因此就被第一批特赦了。
曾扩情是蒋氏特务系统的重要人物,也是所谓"十三太保"之一。他是黄埔一期生中年龄最大的几人之一,和陈赓、蒋先云等人交情极好,连胡宗南和戴笠都称其为大哥。他在西安事变后,应张学良邀请发表了有关事变真相的讲话,从此被蒋氏所冷落,在抗战及解放战争中基本消失,无所作为。正因为如此,他手中并无血债,历史罪行较轻,加上在改造时表现良好,对谁都是一团和气,人缘最佳,因此得以特赦。
周振强曾当过孙文的卫士,后来经孙文推荐进入黄埔一期,在北伐中因作战英勇而受到蒋氏青睐,成为蒋的侍从副官。周对蒋忠心耿耿,蒋对他也非常信任。正因为如此,在商定特赦名单时,周公特意把周振强的名字给加了进去,这无疑是传递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连蒋的心腹都能特赦,还有什么人赦不了呢?
由此可见,这十个被首先特赦的战犯各有特赦的理由,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积极接受改造,而非对抗。这十人中,邱行湘和杨伯涛都是"土木系"的骨干,但论起和陈诚关系的密切程度,他们当然比不上黄维,要说统战价值,自然是黄维更大。但黄维是战犯中最顽固的一个,抗拒改造时间最长,因此直到1975年最后一批特赦时才上了名单。
在最初商定的首批特赦名单中,原本是有范汉杰的。他也是黄埔一期生中年龄最大的几位之一,是众多黄埔将领的学长。他被俘前是东北"剿总"副司令,军衔中将,和杜聿明、王耀武平起平坐,接受改造也非常积极,没有理由不赦他。可问题是当特赦名单确定后邀请各方人士讨论时,却遭到了蔡廷锴和蒋光鼐的坚决反对,这又是为何呢?
当初蔡廷锴和蒋光鼐发动"福建事变"反蒋时,担任19路军参谋处长的范汉杰暗中把密码本交给了戴笠,导致19路军大败。此举被蔡、蒋二人视作叛徒行为,从此对范汉杰恨之入骨。蔡、蒋二人的反对意见非常坚决,以至于周公从中调解也无济于事,因此范汉杰的名字最终被划掉了,直到一年后才得以特赦。此时的范汉杰,已经64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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