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明跟随部队经历了几次大的恶战,从江北打到了江南,从陆地打到了海边。一年多的出生入死,九死一生 ,幸运的是他只负过几次轻伤,就是被子弹擦破皮,没有伤筋动骨。伤,不长时间就好了。
不过,同村和他一起参军的那几个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有四个已经牺牲了,有两个负了重伤。负重伤的两个一个一条腿被炸掉了半截,一个一条胳膊炸没了。这两个负了重伤的经过治疗后都被送回老家了。
同村和张希明一块儿参军仍然在部队的就只有张希明和陈友富两个人了。陈友富也是只负过几次轻伤。
梅子因为失心疯厉害,在一天夜里,跳进来了村子中离她家不远的水井。等第二天早晨早起打水的人发现时,她已经死了。村里那几个牺牲的战士,上面也陆续来人通知了。孩子没了,父母自然是十分的悲痛,有的老人埋怨自己的儿媳妇 ,不该动员自己的儿子参军。而更多的人埋怨娟子,让张希明带头参军,甚至有人骂她是貔子精。
那两个负伤的回到家里,因为伤势严重,成了残疾人,不仅不能干农活了,一些情况下还需要人照顾。
娟子抚养着梅子的儿子顺子,干农活、干支前,整天忙前忙后。还要抽出时间去帮那些儿子牺牲了的人家做事。尽管她尽心尽力地做着,但是,还时常受到一些人的白眼。
她也曾向那两个受伤的打听张希明的消息。但是,他们都说不知道。虽然他们都属于一个师,但是,一个师有好上万人,根本就见不到。并且,他们的师参加了几次恶战,参战的双方有很多很多人。战场上炮火连天,枪声不断,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有很多人受伤。那些死去的人,有的能认出来是谁,有的认不出来。他们不知道张希明的下落。
娟子听了,心里沉甸甸的,像是放上了一块石头。
以前妇救会的几个年轻姑娘,丈夫不是牺牲了就是负了重伤,在婆家很不受待见,除了玉儿都和她疏远了,她们也都退出了妇救会。娟子不知道张希明的生死,玉儿也不知道陈友富的情况,同病相怜,两个人有时会待在一起,谁也不说话,默默地坐着,心里都有一团乱麻。
娟子有时候问自己,当初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动员村里的年轻人去参军。如果不去参军,他们就不会牺牲,不会负伤致残,父母就不会伤心欲绝。不过,如果没有人去参军打仗,自己的家乡也不会解放,很多人还是要被压迫被剥削,过着贫困而不安稳的生活。
乡里曾经几次征求娟子的意见,想让她到乡里去,当乡妇救会的主任,但是,都被她拒绝了。
她觉着自己离开村子到了乡里,心里会更不安。她要留在村里,尽量帮一帮那些牺牲了儿子的老人。
经过几次大战之后,部队里的人员变化很大,原来的连长已经成了副团长了,原来的班长成连长了。张希明成了副团长的警卫员,陈友富也成了副排长了。
1949年的暮秋,东南沿海的风也凉意十足了。
部队正在紧张地训练准备,做着渡海攻岛的准备。
海水碧蓝,波涛汹涌,让这些北方的汉子们看了头晕目眩。远处,隐隐约约能看清敌人把守的岛屿。
这些北方的汉子,也曾乘船在敌人的炮火中渡过大江。但是,那江面和眼前的海面相比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天夜里,进攻岛屿的战斗开始了。一船船的解放军指战员在夜色中向岛屿驶去。
起初,一起顺利。但是,先头部队快要接近岛屿时,情况突变。敌人的巡逻船碰到了自己埋设的鱼雷,鱼雷爆炸了。爆炸声引起了岛上敌军的警觉,探照灯四处照射,发现了海面上的解放军船只。
岛上的敌人用枪炮疯狂地向海面上射击。
炮弹落在水中,炸起一个个巨大的水柱,有的船被击中了,慢慢沉向海底。
没有被击中的船在敌人的炮火中继续行驶,终于靠岸了。战士们跳下船,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向岛上冲锋。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上来了。敌人退却了。解放军的先头部队很快就到了岛上。
张希明跟着副团长也到了岛上。副团长指挥着两个营的部队向敌人进攻,一开始是势如破竹,敌人狼狈逃窜。
天亮后,敌人组织了大批的军队向登岛的解放军反扑。登岛的解放军打退了一批又一批的敌人。但是,岛上的敌军实在是太多了,不停地向他们反扑。
敌人用飞机大炮封锁了海面,很多船被炸毁了,解放军的后续部队过不了海,更到不了岛上。
岛上的解放军部队坚持了两天一夜,大部分都牺牲了。副团长也牺牲了 ,张希明也身负重伤,昏了过去。
大陆已经全部解放了,很多当兵的复员回家了。陈友富也复员回到了家里。但是,张希明却生死不明。
娟子到玉儿家里,问陈友富张希明去哪里了?陈友富说他也不太清楚。
他告诉娟子,在部队里,开始时他和张希明是一个排的,一年多以后,张希明到团部给副团长当警卫员了。
在那次攻岛作战中,张希明跟着副团长也到了岛上。而他那个营是在张希明他们的后面。
他向娟子说了那次攻岛作战,他们团的三个营攻上岛后,遭到了大批敌人的围攻。他那个营因为在最后,回来了一部分,那两个营都没有回来,听说都牺牲了。
娟子的心一下子碎了,她知道,张希明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