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9月人民解放军开始第一次评授军衔、勋章和奖章,也出现了十大元帅、十大将以及上将、中将、少将近千人,部队的上下级观念也开始森严起来。
对于评授军衔,军界元老也是五味杂陈的。彭德怀对军衔制是有些矛盾的,在建军作战需要上,军衔制是必不可少的,但在他个人思想上,却对这一区别身份的标识感到不舒服。
彭德怀不舒服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担心评了军衔后,会影响上下级之间的政治平等关系,担心妨碍军队同人民的亲密联系。
其实彭德怀的担心,毛主席也同样拥有。军衔制实施后,军队里确实存在不少军官甚至是高级军官对下级、群众大呼小叫,不将他们看在眼里,这也影响了军民的团结。
1958年8月,毛主席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宣布:军队干部下连当兵,进一步密切官兵关系,在军队内部行程共产主义式的同志关系。
首个下连当兵的师政委
其实毛主席有让干部们下连当兵的想法,完全是因为一个人,他就是何云峰。
1958年3月14日,《解放军报》一篇名为《领导方法也来个大跃进——昆明部队各级领导“办公室搬家”》的文章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原来这篇文章讲述的是大校何云峰和中校张化民等一批领导干部下连当兵,和士兵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的情景。
何云峰是1933年入伍的,也是一位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一直从事政治工作。然而在和平环境下,如何做好政治工作,如何促进军事训练让何云峰很是发愁。
随后何云峰与其他干部们商量出4种方法:
第一、代替连队干部的职务进行直接指导;
第二、当兵,从各个方面和士兵相结合,从士兵的角度思考和解决问题;
第三、时兵时官,一方面当领导,一方面当士兵;
第四、以帮助工作的姿态出现,在领导干部身旁进行指导。
经过商讨后大家都觉得第二个办法很好,就这样何云峰等人决定下连当兵,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同训练,从士兵们的角度思考问题。
何云峰认为下联当兵可不是只做做样子,不是只走走形式,而是要真心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同训练。
下连队之前何云峰专门请示了昆明军区领导秦基伟,秦基伟很担心他习惯了干部生活,如果去部队的话会有些不适应,他问何云峰:“你能像士兵一样生活吗?”
何云峰坚定地回答:“我可以!我向您保证一定能当好一名普通的士兵!”
1958年2月25日,昆明军区第37师政委何云峰和副师长张化民穿战士服装,佩戴列兵军衔,来到“红军团”8连当兵。
一到班里,何云峰就笑眯眯地问:“我是新来报到的士兵,谁是我的班长啊?”
“是我,首长同志……”班长黄友贵小声回答,也许是看出黄友贵的不自在,何云峰主动说:“班长同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班里的列兵了,以后就不要叫我首长同志了,叫我何云峰吧!”
何云峰看着面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亲切地问起全班同志的姓名、籍贯、文化程度等问题,还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帮助他。战士们也是第一次见首长,所以还是有些紧张的。
何云峰为了让大家放松下来,继续说:“这次下连当兵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锻炼自己,体验士兵们的生活,保持我军官兵一致的光荣传统;第二是和大家一起训练,摸索总结部队军事训练和思想政治工作的经验。”
第二天何云峰早早就起床了,然而他却遇到了一个难题,那就是不管他怎么弄,也没能将自己的被子搞得和战士们一样平整。就在这个时候班长黄永贵出现了,本以为班长能够解决这个难题,谁曾想黄永贵也没有办法。
小伙伴们看到这里一定非常疑惑,按理说班长在部队里待了这么久,早就对叠被子很熟悉才对,为何没能将何云峰的被子叠平整呢?
其实原因非常简单,原来当初连长和指导员考虑到何云峰的年纪比较大了,再加上他在战争年代受过伤,所以前一天晚上特地给他送来一床大被子。
何云峰知道事情真相后虽然有些感动,但他还是将自己独一无二的大被子拿走,换成和战士们一样的小被子。吃过午饭,何云峰回宿舍准备休息,没想到床上放的竟然还是那床大被子,他十分疑惑。
班长黄永贵见他一脸疑惑,便对他说:“你年纪大了,现在天气很冷,不能盖薄被子,被冻坏了可怎么办?”
何云峰却一脸的不赞同,他说:“我下连当兵就是为了体验士兵生活,不能搞特殊,你们现在主动给我特殊,我还怎么体验生活,还怎么锻炼呢?”
何云峰说完又将大被子拿走,换成和战士们一样的小被子。
何云峰在部队里体验到了许多,比如说有一位名叫王国富的新战士,由于在部队很不习惯,越来越想家。何云峰知道后主动给他讲述自己11岁参加红军的经历,并耐心开导他,帮助他。
王国富深受启发,他觉得这位老兵对自己特别亲切,因此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愿意说给他听。在何云峰的帮助下,王国富很快就适应了部队的生活,甚至立下了军功。
有一次何云峰和战士们一起听排长张志福讲课,当他发现排长在讲课的时候语言太深,导致战士们听不懂的时候,他找到张化民商量解决办法,最终决定由张化民帮助排长备课。
备课前,张化民先和排长找战士们开座谈会,了解他们的特点,在备课的时候尽量将战士们的口语和俗语同军事术语结合起来,这样更加通俗易懂。
何云峰在连队当兵的两个月时间内,他受到许多启发,更是以普通士兵的姿态出现,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同训练。何云峰也是全军第一个下连当兵的师政委。
许世友下连队当兵
也正是因为何云峰的带头起了作用,再加上军官中确实出现一些不好的现象,所以毛主席才会在1958年8月宣布干部下连当兵的号召。
总政通知下发的时候,南京军区正在召开党委扩大会。第二天毛主席到南京接见党委扩大会的代表,他非常关心地询问许世友:“世友同志啊,现在地方上规定每个领导干部都要进工厂当一段时间的工人,下乡当农民,你们部队干部可不可以下连当兵?”
大家都知道许世友和毛主席的关系是非常好的,最重要的是他对毛主席的指示向来是说一不二。许世友听完毛主席的话后,立刻回答道:“完全可以!保证完成任务!”
毛主席走后第二天,南京军区党委扩大会就作出各级干部下连当兵的决议,全体代表都报名申请第一批下连当兵,这种情况令许世友很是欣慰。
9月23日南京军区党委批准了许世友等30名将军,第一批下连当兵的请求。
这天晚上老兵们坐在一起举办了一场“士兵座谈会”,许世友在会上说:
“我第一次当兵还是在30年前,那个时候当兵不分老少,都像是亲兄弟一样。如今我们当了高级干部也不能忘本,今年我已经51岁了,再次下连当兵我很高兴,这次我一定要把兵当好!”
将军下连当兵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南京军区机关,许世友带头下连当兵,这真是一件比较稀罕的事情。消息传出后,有人拥护,有人疑惑,就连苏联军事顾问格尼哥柯也跑来找许世友求证。
格尼哥柯来到许世友的办公室问他:“听说你要下连当兵,这是真的假的?将军下连当兵,和普通士兵混在一起打打闹闹,这像什么样子!”
许世友完全不理会他的抱怨,笑着说:“顾问同志,其实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你不理解主席的指示,我向你宣传宣传吧,我们这些将军下连当兵,虽然是中外很少见的,但却很符合我们的建军原则,那就是官兵平等。”
格尼哥柯不置可否,又问他:“你年纪这么大了,如果下连队当兵的话,你能受得住吗?”
许世友拍拍胸脯说:“你就放心吧,别看我50多岁了,身体可是非常好的。解放后我长期在大机关工作,和战士们的感情疏远了,刚好借着这次机会,和战士们联络联络感情,多好啊!”
格尼哥柯听了还是有些疑惑的,他问:“如果你下连当兵久了,和战士们混在一起,以后你在战队中还有威严吗?”
许世友收起笑容,一脸认真的说:“你也知道人一旦官职越来越大,就会有官瘾,还会和群众脱离。如果每年都下连队当一个月兵的话,不仅可以体验士兵们的生活,还可以了解他们的思想。”
10月17日许世友带着船形帽,身穿士兵服来到海防前线某步兵第六联七班报道,他的直接领导是中士班长张吉生。许世友刚到住处的时候,房东老大爷疑惑地看着他,年轻的战士们也伸出头来看。
许世友瞬间笑出声,他放下背包说:“怎么,没见过年纪这么大的兵?老兵能打仗,有战斗力!”说完便去参加班务会。
许世友在会上对大家说:“我这个兵很老,1927年就当兵了,这次来到七班当老兵,还希望同志们能多多帮我!”
许世友知道连队的人,不管是干部还是战士们对他当兵都是有顾虑的,因此当许世友见到连长高立山第一面的时候就问对方:“连长,我到你的连你当兵,你有顾虑吗?”
高立山回答:“没有。”许世友笑了笑说:“没有顾虑都是假的,首先我要向你表个态,我这个兵非常好领导,叫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会找茬。”
不搞特殊,消灭官架子
许世友为了消除大家的顾虑,他经常和连队的干部以及士兵们谈心,要求他们大胆管理,千万不要因为自己身居高位就有太多的顾虑,将自己当成一名普通的士兵。
许世友还和大家说:“我们这些人做了几十年的干部,也管了几十年的人,身上难免会有一些架子,但我们下连当士兵就是为了改掉身上的官架子。希望同志们可以帮助我摆脱身上的官架子!”
许世友的话令干部和战士们都有些震惊,大家本以为这些领导下连当兵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却是来真的。虽说大家对许世友的印象发生了改变,但他们还是不敢随意放肆的。
因此当许世友下连当兵,第一天吃饭的时候,战士们和班长都抢着给许世友盛汤添饭。
许世友拒绝了同志们的好意,他说:“班长同志,我是来你们班当普通士兵的,你是我的上级,哪有上级给下级添饭盛汤的?你千万不要太客气了,要让我拿下身上的官架子!”
周末晚上驻地村庄在放电影,请连队去看。虽然许世友已经看过那部片子了,但他还是为了遵守集体活动制度,为了和战士们共同娱乐,他还是前去观看了。
大多数战士去看电影的时候都是背上自己的补枪,就在这个时候张吉生要替许世友背枪,许世友不肯,两人争来争去,最终还是许世友获胜。
背着枪的许世友幽默地对张吉生说:“我这是要打倒官架子,你可不能培养我的官架子!”
还有一次许世友正在和战士们锄草,有个干部一直拿着相机请许世友停下来,好给他拍照。许世友不仅没有停,还一边锄草一边说:“人家公社五六十的老社员一天干到晚,也没有人给他拍照。我只是干了一点活就要拍照,我看还是不照为好。”
许世友除了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同训练外,他还在空闲时间和战士们谈心,不是说自己之前的经历,就是说自己的家庭、孩子等等。刚开始班里的战士还有些拘束,慢慢的大家发现原来许世友这么平易近人,随后便和他熟悉起来,有些战士还称他为许老头子。
下连队当士兵的许世友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他不肯任何人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搞特殊,也不要大家的照顾。
有时候下雨天比较凉,班长担心许世友着凉,便对战士们说:“大家快把棉衣穿上,我们不穿他也不会穿的。”战士们听后都将棉衣穿上了,许世友本来并不觉得冷,但当他看到战士们都穿上了棉衣,为了不显得特殊,他也将棉衣穿上。
许世友完全将自己当成普通战士对待,他为了学好打背包,专门请班里的战士邵世好演示一遍,然后自己再进行练习。许世友就打背包这件事练了好几次,导致满头大汗。
邵世好看到这里劝他:“老同志你歇歇吧,看你头上全都是汗。”许世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然后说:“我不累,没事的,我重新打一遍,打错了你们不要吭声,等我打完再说错的地方。”
邵世好是有些疑惑的,他问:“你之前当红军的时候没有学习打背包吗?”许世友笑了笑回答道:“我们那个时候背的是毯子,不是这种背包。”
说完许世友继续打背包,通过不懈的努力,许世友终于将背包打好,邵世好看了看,满意地说:“恩,很不错,没有出错的地方。”许世友听到邵世好的夸奖,这才停下休息。
被班长批评,许世友诚恳认错
晚上战士们开班会的时候,班长宣布了新的站哨名单,许世友坐在下面认认真真的听着,但意外的是他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许世友问班长:“班长同志,站哨名单中怎么没有我的名字?”
班长说:“你年纪比较大了,就不要站哨了。”许世友一脸不高兴的说:“放哨可是我的拿手绝活,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我都站过哨的。”
班长没有办法,只好说:“同意老许同志不站岗的举手!”全班除了许世友都举起了手,班长说:“这可不是我不让你站哨,而是全班同志的决定。”
许世友说:“你们这都说好了,我有意见!”最终在许世友的坚持下,班长只好给他安排站岗。
解决完这件事后,许世友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一切工作都要主动去做,如果不主动抢着做的话,那自己就什么也做不到。
一天上午,全连都下河练习游泳,由于此时是秋天,河水还是比较凉的,班里的同志们都劝许世友不要下河。许世友却拒绝了,他说:“我不下去游泳,我就去洗个澡。”
班里的同志见劝不动他,便让其他战士来劝,谁知许世友爽朗地笑着说:“你们不要看我年纪比较大,但力气可不比你们年轻战士小呢!”
就这样许世友还是下河了,并和战士们一起游到河中间。
到了下午的时候,战士们还要继续下河练习游泳,班长知道劝不动许世友,便交给他一个在岸上当侦查员的任务,哪曾想许世友笑着说:“这可不行啊,我的眼睛不好,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不管干什么,许世友都要和其他战士一样,不能有任何特殊。
10月27日连队进行攀登绝壁的训练,相信大家应该都在电视上见过类似的训练吧。一根粗实的绳子挂在绝壁上,战士们一个接一个爬上去。
这种危险的训练,班长当然不会让许世友参加,但许世友并不放弃。就在战士们进行训练的时候,许世友趁大家不注意,抓起手边的绳子就开始攀登起来。
直到爬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战士们才意识到,然后马上过去保护他。许世友边爬边说:“我能上去的,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年纪大就认为我力气小!”最后许世友成功登上顶峰。
在当晚的班务会上,班长严厉地批评了许世友:“老许同志,我今天要批评你,你没有服从纪律,更何况你年纪这么大了,不应该攀登绝壁。”
班长批评许世友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许世友的年纪确实很大了,如果在攀登的时候发生个什么意外,这可怎么办呢?
许世友听了班长的批评后没有不开心,反而十分谦虚地接受了批评,并说:“我接受班长的批评,但要说明一点,你的批评是正确的,我锻炼一下也是需要的。”
许世友没有因为自己的官职大就接受不了一个小小的班长的批评,反而诚恳地承认错误,这种态度也是令不少人佩服的。
第二天连里组织山地实弹射击,由于山地射击比水平靶场射击复杂,许多人都没有把握。上午的时候许世友被连队首长要求对一号目标进行试射,许世友开了个玩笑:“我眼睛不好,子弹打到地球上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玩笑归玩笑,许世友拿起枪的时候还是非常认真的,他瞄准目标所用的时间很快,几乎是拿起枪就打,连续打了步枪、冲锋枪等,全部命中目标。
许世友的操作也令在场的战士佩服不已,随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许世友的平易近人换来了战士们的真心爱戴,某次连队在海边山头上测试速爆杆的威力,人员坐在离爆点只有20多米的芋头地里,在即将爆破的前一秒,战士孙承仕突然站起来,坐在许世友的面前。
孙承仕的举动令许世友十分意外,爆破结束后许世友才知道,原来孙承仕这样做是怕小石头崩到许世友的身上。之后许世友让孙承仕坐到后边去,孙承仕却是死也不肯,这一举动让许世友备受感动。
许世友清楚地知道,一个高级干部只有平等地对待战士们,战士们才会平等地对待他,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爱护他。
11月1日班里开“五好战士”评比会,当评到许世友的时候,他说:“我一好都没有,如果大家提缺点的话,我完全接受!”
大家听后争先恐后地发言,但他们说的不是许世友的缺点,而是许世友的优点。邵世好说:“老许第一个优点就是身上没有一点官架子,能和我们打成一片!”
孙承仕紧接着说:“老许比我们普通战士还要普通!”最终经过全班战士的统一决定,评选许世友为“五好战士”。
转眼间许世友下连当兵已经一个月了,在这30天的时间内,许世友了解到战士们的生活和思想,和战士们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因此当许世友要离开连队的时候,战士们都是十分舍不得的。
后来许世友还专门给七班的战士们写了一封信,并称自己永远都是七班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