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1940年7月27日,来到蓟县盘山开辟出根据地的八路军冀东军分区副司令员包森,派出两名侦查员,一个叫杨泽年龄较大、另一个是个14岁叫高大章的小侦查员,两人看起来像是爷孙。他俩偷偷潜入蓟县县城侦察敌情。本来两人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蓟县城里侦查日军的情况,完成任务后他们没有停留,连夜往根据地走。
第二天早晨,爷俩走到盘山根据地东面正要进山时,他们突然发现,后面来了一队日军骑兵。看样子这队日本骑兵是要扫荡我根据地。窥测出敌人意图,却是干着急没办法,两条腿的人怎么可能跑过四条腿的马。现在跑回去报告新的敌情是来不及了,两人只好远远地跟在这对日本骑兵的后面了。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这支鬼子骑兵到达盘山东面后,并没有选择直接进山,而是闯进了附近的叫石佛村的小山村里休息和吃早饭。然后这伙鬼子又让村民给他们打水饮刷马匹。我们的两名侦查员一见日军骑兵停下来休整,赶紧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死命跑进了根据地,给我八路军报信。
说来也巧,我八路军冀东军分区12团参谋长欧阳波平带领该团的两个连,护送受训完回冀东根据地的200多名干部来到了盘山。时任军分区副司令员的包森、军分区参谋长的曾克林便也带人来接应,双方汇合后也暂驻在距盘山内距山口不远的一个村子。
两侦查员杨泽、高大章跑回来见到包森副司令员时,时间刚过早上5点钟,因为夏天天亮得早,我八路军战士们正集结在村外吃早饭。一听杨泽说报来了一支鬼子骑兵扫荡我根据地,正好此时两支人马凑在一起,有足够的兵力打个伏击后,包森副司令员捶了一下桌子,嘴里嘀咕了一句“打个兔崽子”。
包森得到情报后立刻想消灭这支鬼子骑兵并不是鲁莽之举。因为,一是我方兵力足够而且都是军分区的主力部队。二是敌方这次来根据地扫荡的是骑兵。
这是因为骑兵有个天然的缺点,他们没法像步兵那样翻山越岭;而要到盘山根据地的腹地只能走怪石嶙峋的盘山石海。在石海里有一处非常适合打伏击的地段,叫白草洼。这白草洼是鬼子骑兵进入根据地的必经之路,是一段南北走向的典型的两山夹一沟的地形。沟里面巨石嶙峋而且有很多山洞,非常容易隐蔽。这样的地形如果伏击步兵可不占优势,但沟内道路崎岖,非常不利于马匹奔跑,正好用伏击骑兵。
但是,这时包森副司令员却也犯了个致命错误,那就是判断错了这支鬼子骑兵的身份。这支骑兵可不是蓟县驻扎的那支骑兵。蓟县驻扎的鬼子骑兵,大部分是伪蒙古联盟自治政府调来的伪蒙骑兵,都穿着日军军装来虚张声势。而实际上这次进犯我根据地的鬼子骑兵是武岛骑兵中队,他们隶属关东军序列,是真正的鬼子骑兵。
意外的提前得到情报,说这次来的日军骑兵只有70多个,而且还是没啥战斗力的伪蒙骑兵,又有有利地形加持的情况下,虽说手里的家伙事不如鬼子,但我方还有五倍于敌的军分区主力,怎么看,这伙鬼子都是送到嘴边的肉。结果等战斗打响之后才猛然发现,今天的这伙鬼子明明就是鬼子精锐中的精锐。
据此,包森副司令员立刻决定设伏,全歼这伙来犯之敌。他立即下命令,要求所属部队急行军到达白草洼。
与此同时,包森副司令员和曾克林参谋长一起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这次紧急设伏的兵力配置如下:
包森指挥特务连的一个排、12团3连的一个排和司令部的警卫班、通信班,总人数不到一个连但战斗力较强的战士,在白草洼北面的山头埋伏;曾克林参谋长指挥三支队的一个连、总部直属特务连的两个排,总共约两个连的兵力,部署在西南面的山坡上;12团参谋长欧阳波平率两个排加通讯排,也是1个连的兵力,安排在东面的山坡埋伏。
而刚从平西受训回来的200多名干部很多是政工干部,也没有步枪,甚至很多人连手枪都没有配发,因此就没有安排参加战斗。而且为了防止战斗失利不好脱离,让他们立刻向盘山根据地腹地转移。从这次的兵力部署上可以看出,这次我军投入战斗的兵力是四个连。
战斗打响后的进攻计划是这样的:
当全部鬼子进入白草洼后,由包森副司令员指挥的部队首先发动进攻,从鬼子骑兵背后突然发起进攻,尽可能多地杀伤日军,然后切断鬼子的退路,改进攻为阻击。战斗开始后,由欧阳波平指挥的部队,派一部分战士堵住南面出口,就此形成合围。然后,山坡上设伏的战士从两面发起进攻,在给敌军以大量杀伤后向残余鬼子发起冲锋,力争成建制的全歼这支扫荡我根据地的鬼子骑兵。
1940年7月28日清晨6时,参战的八路军战士跑步赶到了伏击地白草洼,并快速设好了埋伏。
约半小时后,鬼子骑兵出现在白草洼。但是,这次伏击战刚一开始却出人意料的让八路军陷入了被动。这场伏击战根本没有按照八路军指挥员的设想开战,伏击战一开始就打成了阻击遭遇战。
我们看看当面之敌--武岛骑兵中队。关于武岛骑兵中队是日军精锐中的精锐,从白草洼伏击战中逃脱的一名鬼子骑兵塚越正男,给予了肯定。
另外,我们看看这支鬼子骑兵的战斗经历:
该骑兵中队的士兵都是一战时就入伍的老兵,一战时骑兵就是日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哪怕是士兵也大都是日本贵族出身,武岛骑兵中队的人员中很多都是日本贵族。
九一八事变后,该骑兵中队便被派到了中国东北,参与过侵略热河及围剿我抗联武装,七七事变后,他们又被派到了华北、华中作战,从黑龙江一直打到南京,而且这群鬼子也参与了南京大屠杀,他们的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
经过近十余年的侵略战争,武岛骑兵中队被击毙及受伤、生病等原因,由原来满编的130人,到扫荡盘山根据地时还剩78人。因为二战时,骑兵已经走向没落,因此鬼子就没有再给骑兵补充新兵,但保留下来的都是精华,他们几乎都是军衔晋升到了准尉的老鬼子。
我们以中队长武岛须田为例,这家伙就是一名军衔为准尉的特务曹长,就是一个日本武士世家的日本贵族。而且武岛的军龄快三十年并且“屡立战功”,在日军的地位相当高。他和佐一级军官见面,佐官接受完他的敬礼之后,还得以鞠躬的方式向他还礼。
这伙鬼子骑兵转战大半个中国,从北打到南,从南打到北,参战百余场竟然从未有过败绩,被其他日军视为偶像。武岛须田也洋洋自得的自称是其他日军公认的“常胜军”。
这下我们知道八路军要围歼的可都是久经沙场极为油滑的一群老鬼子,而不是啥伪骑兵。
要进入盘山根据地只能经过白草洼,但武岛队长一看到这里的地形就立刻发现此地段极利于设伏。因此狡猾的武岛先派了一名尖兵进沟侦察。这名负责侦查的日本兵军事素质极高,没多久,就被他发现了两名藏在西面山坡上的八路军战士。这老鬼子骑在马背上开了两枪,即给武岛报警,也使我军两名被发现的战士中弹牺牲。
听到枪声,作战经验丰富的武岛立刻意识到这白草洼还真有埋伏,同时他也想到,东面的山坡和北面的山头也一定有埋伏。武岛快速观察完地形后不但没有撤走,只派了一名骑兵跑回蓟县县城送信要求支援后,自信满满的毅然率领手下鬼子兵冲进了山沟里,直接向山沟西侧的山坡发起猛烈的攻击。
后来根据参战的特务连指导员李梅溪回忆这场战斗开始时的情景时说:“被日军侦察兵发现咱们在沟里的埋伏后,还没等咱们做出反应,这伙鬼子便突然扑向了白草洼西面的山坡,武岛鬼子的这一招很是高明。这里虽是两山夹一沟的地形,但是东西两侧山之间的距离较远,日军骑兵没有进入山沟正中,而是一起冲向了西面的山坡,这样有效的避开了东面山坡和正北山头的火力攻击范围,而且西面山坡的坡度较缓,日军可以骑着马直接往上冲。这伙鬼子非常厉害,骑在马背上端着‘小马枪’,两三百米的距离,弹无虚发。面对冲上来的日军骑兵,最靠前的两个班的战士,从山包顶上冲下来想向日军骑兵扔手榴弹,但二十多名战士还没冲到投弹距离,便全部倒在了鬼子骑兵射出的子弹下。”
谁也没想到这场战斗竟然以鬼子发现埋伏后突然发起进攻的方式打响,并且八路军确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场战斗一开始便落入了被动。
如果被鬼子骑兵攻占了白草洼西侧的山坡,伏击圈就被打破,很难再打伏击,转而变成了遭遇战,而且还是机动性强的日军骑兵,我各参战部队想撤出战斗都很困难,极有可能被这伙鬼子反杀。
幸好率领不到两个连兵力,埋伏在西侧山坡上的是曾克林参谋长。他面对突发的危急战况保持了足够镇定,盯着冲上来的鬼子骑兵,曾克林立刻命令身旁的一个排的战士拿出手榴弹,拉开弦集中朝前方一个点扔了过去。三十多颗手榴弹集中在一处,几乎同时爆炸,炸出一团巨大的火焰。这次攻击虽然没能对敌人骑兵造成杀伤,但切使爆炸点附近的骑兵为了躲避爆炸,在山坡上来了个急停而无法再往上冲。突然停止后,骑兵身下的马儿只能顺山势往下跑,带的后边的日军骑兵也只好退了下去。
这个手榴弹集中爆炸的办法暂时逼退了差点冲上来占领山头的日军,争取到了八路军部队调整战术的宝贵时间。
同时,曾克林参谋长敏锐地观察到由于这伙敌人都是骑兵,支援火力并不强,只有架在山脚的两挺轻机枪作为掩护火力,因此他立刻命令身边的机枪手和几名神枪手一起配合,集中火力对山下的敌人的机枪进行火力压制。同时,他立刻带领枪法较好的两个排的战士沉着应战,对再次扑上来时鬼子骑兵进行较远距离的瞄准射击。
这次战术调整,成功压制住了山下的敌人的机枪。等撤回去的鬼子骑兵再次冲上来时,我八路军战士沉着冷静地瞄准扑上来敌军骑兵。武岛骑兵中队的鬼子骑射技术一流,我八路军的战士枪法也不是吃素的,而且骑在马背上,无论如何也没有趴在阵地里打得准。终于,这次日军骑兵在枪法上落入了下风,再加上山下的两挺机枪被我军火力压制住了,冲上来的鬼子骑兵不断被打落马下。这次鬼子骑兵只冲到了半山腰就被打了回去,被打死打伤十多人。
包森副司令员率领下的特务连的战士,超过一半战士的枪法都很好,这些战士对取得这次战斗的胜利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发现这次碰到的八路军也是硬茬后,武岛中队长眼见通过发起突然攻击反客为主的阴谋失败后,再打下去占不到任何便宜,当即下令放弃主动进攻。武岛当即改变计划,打算冲出山沟脱离战斗。
结果让从军30年的老鬼子武岛万万没想到,他的图谋已被正式参军只有三年的包森副司令员早早算定,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接着往下看
武岛中队长下令突然进攻西侧山坡时,虽然让设下埋伏圈的八路军陷入了被动,但是包森很快观察到西侧山坡上的战士能守住阵地,因此并没有让东面山坡和北面山头上的部队赶过去支援,这样既定的包围圈依然有效,同时他率领手下的战士隐蔽的堵在了武岛冲出山沟的路上。等武岛须田发现不好,想往回退时,才发现他的出路被堵住了。
白草洼山沟的出口在西北方向,相对较为狭窄且地形较为开阔,面对穷凶极恶的精锐关东军骑兵的连续冲锋,我八路军战士在距离较远的情况下,凭借优秀的枪法,给其了敌骑持续重创,共打死打伤二十多人,日军骑兵也没能冲出山沟。
武岛骑兵中队在连续遭遇了两轮阻击后,伤亡近半。武岛须田发现如果硬要突围,只能徒增伤亡,根本无法突围出去后,当即下令剩下的鬼子骑兵都下马应战。他们立刻改变作战计划,打算依托沟内的山石固守待援。
虽然连续发起两轮进攻均遭强劲打击,但武岛须田的反应依然相当的快,立刻改变战术。而其手下鬼子骑兵的反应也很快,他们立刻停止了突围,只留下少部分人继续佯攻。其他人占据沟内有利地形,他们立刻把马匹拉到了后边,依托沟里的石海修起工事来。等我八路军发现了鬼子的意图是要死守待援时,日军已经用石头修出了简单的阻击工事,让我军的伏击战又变成了攻坚战。
发现敌人的意图后,包森副司令员立刻下令向残敌发起了围歼。因为是突遇敌情临时设伏,参加这次战斗的四个连的八路军并无援兵,而鬼子却有驻蓟县的日军大队来增援,因此这场虎口拔牙的战斗必须要尽快结束。
经过两轮付出了重大伤亡的进攻后,留下来尚能战斗的只剩下了不到两个连的人,就这还要分出兵力去较远处警戒,监视随时可能赶来增援的敌人援兵,更要命的是我军本就数量不多的机枪子弹已全打光了,从这时起就没有了可以提供火力压制的武器,而且步枪的子弹也将耗尽。
包森副司令员为了尽快结束战斗,快速地对剩下的战士进行了重新分配。枪法最好的战士,集中所有人的弹药组成神枪手分队,他将剩下的战士编成四个突击队。采用的战术就是以神枪手精准射击作为掩护,四个突击队继续发起冲锋,通过投掷手榴弹,来消灭敌人。
没有重火力,要不到两个连的八路军来消灭近四十名凶悍的精锐日军,作战也变成攻击占据有利地形的日军,可见这后半段的战斗更为惨烈艰苦。
我们的小侦查员高大章,也参加了这次战斗,只是因年纪小,被安排在了后边。战后他回忆说:“打到最后,我们还够用的只剩下了手榴弹。”当时盘山根据地的战士们用的手榴弹,连“边区造”的那种生铸铁手榴弹都有不如,大部分是用罐头瓶装黑火药做的。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神枪手战士凭着高超的枪法,以单发步枪的射击,成功压制住了日军的机枪。
在神枪手分队的掩护下,突击队战士一次又一次地发起了敢死式冲锋,抱着手榴弹连续扑向了日军。前边的一批倒下,后一批继续向前冲锋,以比凶悍鬼子骑兵里的老鬼子更凶悍的气势不停地冲上去,把手榴弹扔进了鬼子工事。我八路军突击队中的大部分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打遍了大半个中国无敌手的武岛中队长,从来没碰过这种奇怪的战术,也从没有碰上过这么视死如归的军队。
在这种神枪手配合手榴弹突击队的战术下,一部分日军被我军神枪手精准射出的子弹击毙,一部分日军被我军突击队的手榴弹炸死。
这场艰苦的战斗一直打到了太阳下山。武岛须田被我八路军神枪手击毙。日军骑兵剩下了十余人,约十个钻进了山沟里的山洞中继续负隅顽抗,另几个被压制在了石头堆里拼死顽抗。
而我们的突击队战士也已伤亡殆尽,此时剩下的八路军战士已全都杀红了眼,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全歼这伙鬼子精锐。
最后在几乎打光子弹的时候,终于一名八路军战士把整整一篮子的手榴弹扔进了山洞,将躲在里面的十来个鬼子全部报销。
而藏在石头堆里的几个鬼子,眼见援兵无望,有两个被冲上去的我军战士用手榴弹炸死,另两个用马刀剖腹自杀。
此时,已是晚上9点多,整个战斗打了快14个小时。在增援的日军马上到来前,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后,我英勇的八路军最终全歼了这伙精锐的关东军骑兵。
除战斗打响前被派回去送信的那名日军,以及一名受重伤昏迷的日军外,其他日军全部被消灭。
在这次战斗中,武岛骑兵中队被八路军打到绝境,也无一人投降,可见这支精锐鬼子部队的凶悍。
八路军全歼被其他日军奉为偶像的武岛骑兵中队,给整个冀东地区的鬼子造成了极大震撼。很快便赶来的鬼子增援部队,收完尸后慌忙撤出了盘山,之后也并未敢报复。此后半年多的时间,周围日军都没敢再进犯盘山。
此战令冀东日军对包森率领的八路军又害怕又敬重。1942年2月17日,包森副司令员不幸在遵化牺牲,日军报纸以“包森司令长官战死”为题作了极为正面的报道。
1991年5月,那个因为送信侥幸得活的日本老兵塚越正男,还专门来到盘山包森副司令员墓前叩拜,并敬献其亲笔题写了挽联的花圈,挽联上的题字是: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不死之人,拜谒包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