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美轰炸我驻南使馆后的交锋，秦华孙不辱使命，安理会打破惯例

摘要： 1999年5月8日清晨，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部队，悍然出动B2隐形轰炸机，投下五枚联合直接攻击弹药(JDAM)，轰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事件造成我大使馆建筑严重损毁，新华社记者邵云环、《...

1999年5月8日清晨，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部队，悍然出动B2隐形轰炸机，投下五枚联合直接攻击弹药(JDAM)，轰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事件造成我大使馆建筑严重损毁，新华社记者邵云环、《光明日报》记者许杏虎和朱颖当场牺牲，数十人受伤。

毫无疑问，美国轰炸中国驻南大使馆，是对中国主权的粗暴侵犯，也是对国际关系基本准则的肆意践踏。

轰炸事件发生后，中美两国立即就如何解决展开了交锋。

亲历那次事件的人们或许还有印象，事件发生十几个小时后，时任联合国主席安南就发表了对新闻界的谈话，表明了联合国的态度，主要内容是：对此暴行的震惊、对中国政府和受害者家属的慰问，以及对此事的密切关注。

5天后，安南发表联合国安理会主席声明，以官方文件的形式确认了谈话的态度，并强调必须对北约轰炸事件进行全面、彻底的调查并等待调查结果。

外交战线是一条特殊的战线，是没有硝烟的战场。通常我们能接收到的只是最后的结论性消息，而对其中的斗争过程知之甚少。

在北约轰炸中国驻南大使馆后，在联合国安理会内部，同样进行了鲜为人知的激烈交锋。

在轰炸发生后不久，贝尔格莱德时间5月7日晚7点多，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就得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炸。

开始，大家的反应和一般民众别无二致，大使馆像炸了锅一样，人人都义愤填膺。

但众人都是职业外交家，激愤过后迅速冷静下来，此时需要做的是立即商讨对策。

时任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是秦华孙，他立即召开代表团领导成员会议进行商议，同时指定专人跟踪形势的发展。

会议从晚上7点多一直开到10点多，代表团决定要求安理会召开紧急会议，审议北约轰炸我使馆问题。

紧急会议的时间被要求为午夜12时，这是因为：1）要请示国内。2）要为各国参加会议的人留有一些准备的时间。

秦华孙亲自给安理会各成员国大使打电话通知，以示重视，保证第一第二把守的出席率。

时任联合国秘书长是安南，根据《联合国宪章》，安全理事会负有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的首要责任。安理会有15个理事国，每一理事国有一个投票权。所有理事国都有义务履行安理会的决定。

12时，会议如期召开，参加紧急会议的除安理会15个成员国之外，还有许多非安理会成员。

会上，秦华孙首先宣读了我国政府声明，并分发了我们已准备好的“安理会主席声明草案”，强烈谴责北约轰炸中国驻南使馆、粗暴侵犯中国主权的行径。

早在1964年就生效的《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对国家外交交往与豁免权就做出了详细规定。

如第二十二条规定：

一、使馆馆舍不得侵犯。接受国官吏非经使馆馆长许可，不得进入使馆馆舍。

二、接受国负有特殊责任，采取一切适当步骤保护使馆馆舍免受侵入或损害，并防止一切扰乱使馆安宁或有损使馆尊严之情事。

三、使馆馆舍及设备，以及馆舍内其他财产与使馆交通工具免受搜查、征用、扣押或强制执行。

又如第二十九条规定：

外交代表人身不得侵犯。外交代表不受任何方式之逮捕或拘禁。接受国对外交代表应特示尊重，并应采取一切适当步骤以防止其人身、自由或尊严受有任何侵犯。

南联盟并未侵犯我使馆主权，罪恶的炸弹来自空中，轰炸者是北约的B-2轰炸机。在夜色中，这架B-2从遥远的美国密苏里州怀特曼空军基地起飞，长途飞行15个小时，跨越8个时区，任务极度保密，千里迢迢长途奔袭，专为投下这几颗炸弹而来。

对这种先进战机，当时大多数国家没有能力抵挡。更何况美国为首的北约已对南联盟狂轰滥炸46天，该国的防空能力早已遭到极大削弱，B2隐形轰炸机进出空域如自家后院般轻松。

秦华孙有理有节地指出：这是对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和国际关系基本准则的肆意践踏，在世界外交史上是罕见的。

我方代表团强烈要求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必须对此事件承担全部责任，并保留我方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权利。

对于这种强盗行径，各国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推己及人，这种行为发生在任何一个国家大使馆身上，都是不能被容忍的。各国代表纷纷发言，均对我大使馆遭到袭击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表示同情和哀悼。

俄罗斯代表指出：北约的侵略行径严重违犯《联合国宪章》、日内瓦第四公约和国际法准则，破坏国际秩序；对北约攻击外交机构的野蛮行径表示愤怒，要求安理会立即调查此事；呼吁北约立即停止空袭，以防止造成巴尔干地区更大的人道主义灾难。

参加会议的，除了15个安理会成员国之外，还有许多非安理会成员。他们纷纷发言，严厉谴责美对南联盟的侵略行径和袭击外交机构的暴行，呼吁国际社会采取集体行动，制止北约侵略，惩办战争罪犯；认为安理会不能坐视北约暴行逐步升级，应立即采取行动。

这时，最尴尬和难堪的就数美、英两国在联合国的常驻代表了。他们平日在安理会里颐指气使，此时却备显尴尬，要他们承认北约蓄意攻击外交机构和平民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在群情激奋下，他们也不得不表示，如确为北约误伤，将深表遗憾。

轰炸是北约所为，在我方和大多数国家看来，事实清楚，并没有什么疑问，应当点名北约轰炸中国大使馆。但美方却狡辩说，事实还需要“调查”，不同意在第二天的声明中使用此种说法。

这事关数小时后安理会的对外表态，双方为此进行了3小时的激烈辩论，美方依然不肯让步，此时时间已接近凌晨3时30分。

不过事实上，此时已达到了我方想要的结果。要美方同意完全按照我们的要求通过谈话内容，肯定会有困难，这事先已在我代表团考虑之内。

按照联合国的规定，安理会主席对新闻界的谈话，需要安理会一致协商通过，美国代表不通过，谈话文件就无法得到确认。而且美、英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拥有否决权，只要他们拖下去，会议就永远无法得出共识。

要在事件发生后，立即要求北约承认轰炸，难度确实太大。我方考虑到，如果再耗下去，未必有我们所希望的结果。秦华孙最后发言表示，我们经过长时间的讨论，事实已经很清楚，究竟是不是北约干的，用中国的一句歇后语来说：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当这句话被联合国最优秀的同声翻译精准地送到与会代表耳中时，全场哄堂大笑。美国代表抚摸着光头，十分尴尬。

安理会经过4小时的激烈辩论和磋商，各方就主席对新闻界谈话内容达成一致，其要点是：安理会成员对中国驻南使馆被炸造成伤亡和损失表示震惊和关切；安理会成员对中国政府和受害者家属表示同情和哀悼；安理会成员还注意到北约已开始进行调查并期待公布调查结果；安理会将继续密切审议此问题。

此时，时间已是3时45分，安南敲槌宣布散会，各国大使疲态已露，纷纷离席道别，唯有美国大使仍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下意识地摸着他的光脑袋，大概他还在想着那“秃子头上的虱子”吧。

事情远没有到此为止，安理会主席对新闻界发表谈话，这种谈话只代表政治上的影响力，对成员国们的法律约束基本为零。在事件发生后，我们需要安理会的一个初步表态，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需要推动安理会发表主席声明，这才是安理会的正式文件，能对成员国起到约束力。

然而，这个主席声明稿同样需要安理会全体成员协商一致通过。面对美、英的拒不认错，我方代表团面临更大的困难。

为此，秦华孙大使和同事们做了两天的周密准备。按我方要求，10日下午，安理会再次审议北约轰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事件。

在第一次会议时，我们掌握到的只有大致的消息，还没有得到事件造成损失的确切人员伤亡与财产损失报告。两天下来，经过详细调查，损失和细节都已基本清楚，我方代表团也已经掌握到了来自第一手的证据。

即便如此，交锋还是激烈的，秦华孙首先发言，详细说明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并展示证据照片。目睹证物，各国代表都群情激奋。我方的要求是“安理会应尽快对外交史上这一罕见的事件作出正式反应，否则将是安理会的失职”。同时，提交了起草好的安理会主席声明要点，促请安理会尽快通过。

我方的要求得到了以俄罗斯为代表的众多国家的支持，并得到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同情和理解。

这次，对于轰炸我驻南大使馆的事实，美英已无法抵赖，他们转而求其次，主要争论的焦点集中在了案文上，表示“无法接受”中方所提的案文。

这种情况当然也早在我方准备中。案文遭到质疑是意料之中的事，就算在平时，安理会需要通过一个一般问题，案文至少也要修改数次，才能得到所有国家通过，何况如此事关重大，在五常之间尚且存在巨大分歧的问题呢。

交锋过程漫长而激烈，不容置疑的基本事实是，悍然轰炸他国使馆，这种侵略行径是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而且，当时正值各方就科索沃问题进行和谈之际，无疑把这次事件推到了国际舆论的中心，各国对此纷纷高度关注，我们国内一浪高过一浪的抗议声浪也让美英等国感到心虚。

在这样敏感的时机，北约悍然轰炸我使馆，暴露出他们无视国际法，无视和平的本质。我们是受害和正义的一方，无论从哪方面看，道理都在我们手里。

在国内的声援下，从10日直到14日，经过5天的艰苦磋商，安理会各成员国终于就我方提出的关于北约轰炸中国驻南大使馆主席声明稿达成一致。

于是，这才有了我们在新闻报道中所看到的，联合国安理会主席安南就此事发表的声明，内容主要包括：

安理会对中国驻南大使馆遭到轰炸深表悲痛和关注，谨对中国政府和死难者家属，表示深切的同情和哀悼；对轰炸事件深表遗憾，对轰炸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深表痛心，重申依据国际公认的原则，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尊重外交人员和馆舍不容侵犯的原则；强调必须对北约轰炸事件进行全面、彻底的调查并等待调查结果。

炸馆事件是中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席位后，遇到的最严重的一次涉及中国本身的事件。秦华孙大使和同事们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中，不辱使命，最终从安理会为牺牲的中国烈士讨来一个说法。

在14日会议开始前，经我方要求，安理会为我方死难3名烈士默哀。安南主席代表安理会再次对我方烈士表示哀悼和对烈士家属表示慰问。

这是联合国安理会打破惯例的行为，在其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也意味着，经过中国外交官们的努力，在联合国这条外交战线上，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和国际关系基本准则得到了维护，正义得到了伸张。